给孩子的信

我在将尽的春光里涎皮赖脸地蹲着，

却想象你在黑暗中发现我的时刻。

不幸的人间，它由无数和你一样

可爱的意外组成。

如果你用泪水唤出我的名字，我还能

再说些什么？孩子，不要太像我吧

不要因迷恋寒冷，便关上向阳的窗子

不要凝视着沉默，现出密布的伤痕

不要一个负担世界的人

不要你的眼睛变成大海

当然，我也知道，你生来就是为了

忘記我的历史，厌倦我的温情

对每个孩子而言，父亲都活在一面遥远的镜中

我的告诫透过镜面，只会成为你的喃喃自语

所以，孩子，如果成为你自己的前提

是忘记一个人，那或许就是我们最好的告别

擦擦眼泪吧，别弄湿那封远方的信，别忘了

里面装着另一半的故乡，上弦的另一半月亮

你将走上从一个家通往另一个家的路途

苦短的孤独里，你会看到我吗？

我正涎皮赖脸地蹲着——

你的妈妈还有多久才会下楼

如果我不在黑暗中捉住她的手

如果我不把无数陌生的城市叫作故乡

静夜里，情欲冲上滩涂，你悠悠立于彼岸

我何忍把你弃于这片荒滩

孩子，我忽然想把你献给天空

还记得吗？在你穿过黑暗的一刻

海敛起高帆，风钻回海底，英雄推开家门

每一扇暖红的窗里，一切人爱着一切人

原来，我们都是它襁褓里的孩子……

我正走在从一个家通往另一个家的夜里

没有尽头的路是幻觉，你或许是我的父亲

所以孩子，不要太像我吧，像我这样

虽然你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是因为爱

虽然你不来，世界也不会太孤单

丁立伟，2001年生于山西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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